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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有人都身體僵直地看著那雙耳朵——就是那雙貓耳。那雙白色的貓耳,現在正理直氣壯的待在轉學生的頭上晃動,大聲向全世界的人宣示它的存在。

現在大概每個白蘭的師生都懷疑自己進入了異空間,或是在作白日夢,或是進入集體幻覺………不管是什麼都好,總之眼前的景象絕對不是真的。過了片刻,大家還是一動也不動,只是睜大眼珠、拉長下巴,呆呆的看著眼前一臉若無其事的橘紅色校長和新來的貓耳轉學生,像是在等著自己從惡夢裡醒來似的。

…………不妙。


在一片靜默中,突然意識到自己站在人群中很前面的我,開始試圖悄悄往後移動身體,要是被那傢伙發現就糟糕了,完全沒有辦法預測一隻貓接下來的行動會是什麼,而且我也不想冒那個風險。


「——啊!」


咬咬突然輕呼了一聲。非常不好的預感立刻湧上我的心頭。


「把拔~~」


「!!」


那一瞬間我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。咬咬看到我了!我全身寒毛直豎,拼命想將自己隱藏在眾多學生之中,但是一點用也沒有。在一片僵硬的人海裡,一名躲躲藏藏的學生看起來反而更加醒目。


「把拔~把拔!?」


看到我這種拼命想躲的反應,咬咬的聲音開始變得有點慌張,他從講台上輕盈的跳下,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我跑來。


「不………」


咬咬的臉離我越來越近。


「把拔~把拔~你怎麼不理我?」


「不不不不不不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!!!!」


——抗議無效。衝上前的咬咬結結實實地抱住我的身體,興奮得又叫又跳,就連我鼻樑上的眼鏡被他熱情的舉動撞歪了一邊。


一切都完了。


原本靜止不動的白蘭學生們,此時突然像被解除魔法的雕像一樣通通變回人類。三千多雙眼睛全部轉過來看著我和咬咬。


啊啊……多麼讓人刺痛的視線。


像是預知到再也回不去的正常人生道路,我的眼角默默泛出悲痛的淚光。




看來現在只能使用〝那招〞了。


眼見事態即將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,即使再不情願,都得在此時用出那個終極大絕招,畢竟我現在已經陷入非常嚴重的人生危機中,一按錯選擇項的話,就會走近萬劫不復的人生裡。


「其實……」


我輕了清嗓子,四周一片靜默,每個白蘭的學生都豎起耳朵等著聽我的回答。


「其實……咬咬是我的乾兒子!」


「!?」


「大家冷靜想想,我井然從國一就在白蘭就讀,怎麼可能會是那種得了不老病的怪物?依照我的年紀,就算想也
生不出那麼大的兒子來……


咬咬從小就和父母分開,因此他最要好的朋友——也就是井然我,自然而然就成為他的心靈支柱」也因此不知不覺間咬咬就養成了叫我爸爸的習慣。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?學校裡比較親密的女孩都可以互稱老公老婆了,他只是叫我一聲爸爸,內心就能夠得到活下去的勇氣……這有什麼不好?」


〝真的會有這種事嗎?也太扯了吧……〞


〝井然這傢伙,平常總是一副很瞧不起人的樣子,其實意外的有同情心嘛……〞


〝他說的沒錯,就算謊報年齡,井然看起來也不像能夠生出這麼大一個兒子的爸爸,而且轉學生看起來好像有外國人血統……〞


〝外國人血統會附帶貓耳嗎?〞


〝就跟你說過,那一定是頭飾、頭飾啦!〞


周圍的學生開始鼓譟起來,他們臉上的表情大多是迷惘、困惑。由此可見這些人的內心正在動搖。


容我在此穿插個題外話——想必各位都知道相對論吧?


比方說當你將該繳的學費都拿去打電動花光,不知該怎麼向父母交代才不會被打斷腿的時候,最有力的方式,並不是說實話,也不能說錢包被搶(要是有路口監視器這種伎倆馬上就會被拆穿,風險太高)。讓我們來想像一下吧……當雙手空空的你回到家之後,立刻擺出一副絕望、悲慘,一臉活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力量的樣子——


當父母過來關心你,問你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,立刻給予致命的一擊——告訴他們:其實我讓一個女孩懷孕了!(女性的立場,可以代換成〝我懷孕了〞。)或是吸毒被抓這種令人驚恐的事時,父母們便會面如死灰,甚至開始落淚……即使如此,他們還是會拼命的安慰你並企圖找出所有可能的解決辦法,因為你是他們最愛的孩子。


過了足夠煮完一碗泡麵的時間以後,你再告訴他們事實的真相——〝其實我只是因為把學費拿去打電動,所以現在因繳不出學費而煩惱。〞之後,父母們雖然會因為被欺騙而不高興,但他們仍是會破涕為笑,畢竟比起原先的狀況,拿學費打電動早就成為小菜一碟般的罪過。雖然會被罵或是略施懲罰,但絕對不會有原先就據實已告來的嚴重。


這就是相對論。孩子與父母之間,甚至人與人之間的相對論。


相對論的強大力量,足以破壞任何人類心中原本堅信不疑的道理,並建立起全新的遊戲規則,將原本不利的處境瞬間逆轉!就像一個屬性S的人在遇到終極的抖S時就會自動變成M一樣……!


當然,這招不能太常使用,可以說是大絕招中的究極大絕招。過度使用就會變成放羊的孩子而沒有人想理會了。


白蘭的學生們今天已經受到了雙重打擊。原本的校長變成橘紅色的校長,新來的轉學生明明頭上有貓耳卻沒有任何人敢吭聲……


相形之下,咬咬叫我一聲把拔,絕對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。只要今天能夠用一股理直氣壯的態度去說服他們,無論過程再怎麼莫名其妙,以後都不會有人再跟你計較這些……這也是老鼠會跟詐騙集團最常用來洗腦人心的方法。


這些人的內心早已出現縫隙,只是還不自覺而已。只要抓緊那個點連續攻擊,我就能無堅不摧!只要再來一把推手……


「我……我同意!」


「!!」


一名隔壁班的戴著厚重黑框眼鏡的女同學突然舉起右手大喊。我不記得她的名字,印象中那個女孩平時總是畏畏縮縮,一點存在感都沒有。


「我同意井然同學的說法!我……我也可以理解咬咬同學的舉動!」


總是不起眼的她,此時像是用出了這一輩子所有的勇氣大聲地喊出內心話。


「其實我……每次我在考不好的時候,都很沮喪、很害怕、很想哭……這種時候,我都會跟我最要好的朋友撒嬌,有的時候我也會稱她為〝媽媽〞。因為溫柔的她總是讓我想起早逝的母親……」


「……嗚!」


另一名離她不遠的女同學,突然嗚咽了一聲。原本發言的眼鏡女立刻衝到她身邊,兩人開始相擁而泣。


「對不起……都是我太依賴妳了……」


「不……能當妳的媽媽,我真的、真的很開心喲!嗚嗚嗚嗚~」


「……………………」


「其、其實我也……」


突然之間,擁有各種不可告人秘密的同學們,開始像雨後春筍一般一個個冒出來告白。學校的禮堂登時間彷彿成為一個巨大的心理療癒中心,充滿了哭泣聲與懺悔聲。


原本被這個意想不到的狀況嚇到愣住的我,突然意識到這個珍貴的超有利處境。


——機不可失啊!


「……謝謝你們。誠實的面對自己是件好事。」我重新拿起麥克風,清清嗓子,「我們應該要彼此包容、接納,因此請大家不要再對咬咬投以異樣的眼光,打從心裡接受他成為我們白蘭學院的一員吧!」


啪啪啪啪啪啪啪啪——!!


禮堂中爆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及喝采,所有人臉上的表情由原本的不安、恐懼變成了感動和喜悅,彷彿大家一同迎向美少女遊戲的圓滿大結局似的。


危機解除的我,看著眼前荒謬的情景,不禁點了點頭……愛因斯坦,您真是太偉大了!我井然在此發自內心誠懇的向您感恩,謝謝您解除我的人生危機!


「……你的爸爸是個很有趣的人呢,咬咬。」


站在咬咬隔壁,從今天開始變成橘紅色的校長,低聲對咬咬說著。


「嗯!把拔是全天下最棒的把拔喔!我說得沒錯吧?月亮媽媽——☆」


咬咬露出一個帶著虎牙的清爽笑容。


人群中,一名沉默的金髮女孩沉默地握著拳頭,雙手緊緊按住自己的胸口。
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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